小万不是不想叫,可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,“生父母”一直是“卖孩子的狠心人”。从村里同伴管他叫“万三儿”的那一刻起,自己的价钱就成了他脸上的
小万不是不想叫,可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,“生父母”一直是“卖孩子的狠心人”。从村里同伴管他叫“万三儿”的那一刻起,自己的价钱就成了他脸上的一刀疤,凸出,丑陋,怎么擦也擦不掉。可他忍着,就是不去问养父母自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,他害怕自己真的成了这个家里的外人,连仅有的遮避也连根拔起。年少的沉默,是用小刀,一点点刻在木板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孤独与怨恨。慢慢地,怨恨长出了牙。他决定离开这个村庄,去陌生的地方,当兵。他发誓,这辈子绝不认亲生父母。即使见到,也绝不原谅。
在人贩子的谎言里,小万是她生养不下去的累赘,一万三,看能给谁家续个香火罢了。而在相隔100公里的城市,老万的日子里便再没有了柴米油盐,没有了饭香美景,也没有了喜怒哀乐。有的,只是寻找的孤寂与执拗。没人知道是什么撑着老万。他发传单,贴启示,找警察,见媒体,跋山涉水,起早贪黑。还有,写诗。那些寻找的石头都是吼着扔出去的,可是,落地后连一点儿声响也听不到。
和意志一样坚定的,是他的两个原则:不往老婆身上撒气,努力挣钱买房子。他说,在寻子的路上,他看到了太多子散之下的夫妻分离甚至反目,那些独自寻找的丈夫或妻子,有的哭瞎双眼,有的客死他乡。他说,一个家就两半,一半孩子,一半老婆,他不能把自己掏空。
在模具厂,他干活不惜力,为了将来万一儿子找回来的时候能有个房。这是他埋在心底很深的秘密。我没敢问他,是不是怕儿子回来会嫌弃一个一无所有的父亲?这个也许,太过残酷。
他丢孩子的事儿,同事们从来不提,怕刺激他。这是他始终无法言说的感激。因为,这二十年,自责,从来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身体。直到今天,他还在责怪自己,为什么他要睡午觉?为什么没让孩子在自家屋里玩?为什么听见打雷声才醒?为什么不会潮汕话?....。让孩子委屈了这么多年,全都是他一个人的错。对一个父亲来说,自责,比找孩子的难,更煎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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